今天,到底有多少人还在听戏曲?

近日,何赛飞在《中国梆子大会》上的发言走红网络。

“这样的艺术家不保护,不给予基本生存,给谁?!”

“戏呢?钱呢?到哪里去了?”……

一句句掷地有声的发问,再次引发大众对于当代戏曲处境的关注。这些背景,我想可能不需要再赘述。

但追问之后呢?中国戏曲到底该怎么办?这是本文想认真探讨的问题。

戏曲演员待遇差、青年演员无戏可演、排演新戏只为参赛……很多症结归根结底,在于戏曲市场发展不平衡,观众对戏曲演出需求量不高。

这不由让人想起京剧女老生王珮瑜刚从戏校毕业时,望着台下白发苍苍的观众,表露的担忧,“等到我们成角儿了,我们的观众在哪里?”

今天,到底有多少人还在听戏曲?

在泛娱乐时代,真正听戏曲的人到底还有多少?

客观来讲,近年戏曲市场已经得到不小的改善,国家大力扶持,戏曲剧团及演员探索戏曲现代化道路,年轻戏迷团体也在壮大,90后、00后戏迷已经占据相当比例,戏曲市场体现出更繁荣的趋势。

但是,为什么何赛飞们还会发出这样的质问?对于戏曲复苏,我们到底还有多少征程没有走完呢?

一、引流:戏腔这么火,戏曲是否需要做出改变?

深瞳商业的第一个看法是:到底怎么看待戏腔音乐的问题,戏曲界应该要有定论了,不要再无限期争论下去了。

近年,戏曲推广方式非常多元化,游戏+戏曲、虚拟偶像+戏曲、戏腔音乐+戏曲……大体可以总结为“戏曲+”公式。

在泛娱乐时代,“戏曲+”帮助戏曲打破文化壁垒,借助网络平台、流行元素助力破圈,对于引导更多潜在观众走进戏曲世界,大有助益。

王珮瑜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,“世上只有两种人,喜欢京剧的人和不知道自己喜欢京剧的人”一语成为京剧推广最响亮的宣言。

为了把这些“不知道自己喜欢京剧的人”变成戏迷,她做过很多尝试——参加综艺、制作音频节目、制作京剧小课堂、创办京剧小科班……其中最新颖的探索,便是她与虚拟偶像洛天依的合唱。

她说,“我希望将来京剧的舞台拉开大幕后,底下有小孩,有老人、有年轻人、有中年人、有男人、有女人、有中国人,也有外国人。”

今天,到底有多少人还在听戏曲?

上海戏剧学院“昆五班”闺门旦演员蒋珂也做过很多尝试,最出圈的一次,要数《王者荣耀》周年庆时她的“游园惊梦”甄姬cos照,以“戏曲+游戏”模式助力戏曲破次元壁,惊艳了一众游戏玩家。

这些科班出身的戏曲演员走下剧场舞台,尝试戏曲推广的新道路,也收到不错成效。

今天,到底有多少人还在听戏曲?

近年随着国潮崛起,戏腔音乐以其古风的意境、优美的歌词和婉转的旋律,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喜爱,也为戏曲破圈带来更多机遇。

去年,由5位上海戏剧学院的女生组成的“上戏416女团”,以一段戏腔音乐《探窗》在网络上走红。在这五个女生中,有人学青衣、有人学花旦、有人学老旦,科班出身的京剧演员将不同的专业唱法融入戏腔音乐之中,着实惊艳了粉丝。

虽然网络上对于戏腔音乐有褒有贬,但不可否认,戏腔音乐的流行的确为戏曲吸引了一部分潜在受众。

今天,到底有多少人还在听戏曲?

但是,也有一个问题值得我们思考,在离开流行元素之后,大众依旧会喜欢戏曲吗?

这其中粉丝转化率到底有多少,是否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乐观?

“破圈”目的在于“引流”,然而破圈所带来的繁荣,戏曲真的能够消化吗?

在QQ音乐上,《赤伶》《虞兮叹》等知名戏腔音乐的收藏量高达999W+,但是戏曲名家名段,如李胜素《霸王别姬》选段、张继青《牡丹亭·游园》唱段,收藏量却仅有万余,二者流量差距悬殊。

如果说我们将戏腔音乐作为戏曲引流的手段,那么戏曲是否需要作出相应的改变,去承接如此巨大的流量?

回顾戏曲发展历史,以昆曲为例,也是经由昆山腔-昆曲的演变历程,并非生来就是如今的水磨腔。

那么当代的我们,是固守传统,严格继承四功五法,还是积极变革,尝试与流行音乐相融合,亦或是双线并行……关于戏腔音乐与戏曲之间的问题,戏曲界内外争论已久,却一直未有定论。

解放思想,拥抱时代,推陈出新……类似的口号我们已经喊了许久,但是依旧不温不火,收效甚微,我们是否要在争论中一直踟蹰不前?这是我们需要进一步探索的问题。

二、演出:线上繁荣,尚未充分带动线下剧场

除“破圈”之后的“引流”,“线上”之后的“线下”,也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。

新冠疫情以来,演出行业受到很大影响。剧场关门,演出延期,戏曲演员生存境遇较从前更加艰难:难以为继的并不只有梦想,更有生计。

于是,很多演员开始探索新道路。浙江象山的越剧演员陈誉因在疫情中无戏可唱,收入骤减,于是注册了抖音账号。

屏幕上,身穿戏服、声音婉转、容貌姣好的陈誉赢得了很多戏迷喜爱,如今已有24万粉丝,在这几十万粉丝中,想必有多少人此前并未接触过戏曲,而是通过陈誉的直播间走进了戏曲的世界,“除了直播唱戏赚钱以外,我还多了一份传播越剧的责任。”

今天,到底有多少人还在听戏曲?

戏曲演员们在积极思变,剧团们也在困境中努力变通。

2020年,北京京剧院联合多平台,合力打造了“京戏云剧场”,首场《群芳竞艳——名家荟萃演唱会》以公益形式直播,众多名家出现在直播舞台上,随后又推出多场京剧付费直播演出。

线上演出打破了地域限制,使得平时与线下剧场无缘的外地戏迷,也可以观看心仪剧团的演出。而平时很少接触戏曲的观众,入门成本大大降低。这些尝试对于戏曲推广来说意义同样不小。

但是,作为剧场艺术,受舞台时空、观演关系等的影响,戏曲并不能完全脱离剧场而独立生存,势必需要线上与线下双线并行。线下到线上的过渡,无疑是成功的。那么从线上回归线下呢?

后疫情时代,线下演出逐渐恢复。据2021全国演出市场年度报告,2021年戏曲演出场次超出2019年的数量,票房收入恢复到2019年的九成。戏曲演员以及各大剧团的尝试,得到了喜人的回馈。

但是进入2022年,戏曲类演出却表现平平。2021年戏曲类演出总收入为7.69亿,排在话剧、演唱会、儿童剧、音乐剧、音乐会之后,位列第六。

2022年演出行业收入较2021年下降31.33%,戏曲类收入为2.08亿,排在演唱会、话剧、儿童剧、音乐会、舞剧、音乐剧之后,位列第七。

戏曲演出在经过了2021年的繁荣之后,出现市场饱和、后续乏力的趋势。

从票价来看,2022年各类演出平均票价大多高于2021年,如话剧由257元上涨到427元,音乐剧由228元上涨到478元,儿童剧由127元上涨到183元。

但是本就票价垫底的戏曲,却从112元下降到92元,成为2022平均票价最便宜的演出门类。

在明星版话剧、音乐剧票价动辄上千的今日,在戏曲类演出中,即便是名家大戏,票价也很难到达这一水平。

以江苏大剧院为例,今年5月初上演的全本青春版《牡丹亭》,最高票价为480元;5月下旬,王珮瑜登台,因名气大、戏迷多等因素,演出由戏曲常用的戏剧厅“升舱”至歌剧厅,在南京市文旅消费政府补贴之后,最高票价为730。

以上两场演出的票价,几乎已经是戏曲演出票价天花板。

诚然,高票价不利于文化传播,我们并不是在鼓励它。但是,为何票价会悬殊至此,以及出现票价下降趋势?是否需要通过降低票价的方式吸引观众走进剧场,这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。

从剧种来看,近年市场中最繁荣的是京剧、昆剧,地方戏中越剧、黄梅戏表现较好,而其他地方戏则没有那么幸运。

如今,地方戏演出已不如早年繁盛,乡村戏曲舞台对于民众已经失去了过往的吸引力,城市中大剧院的戏曲舞台上也多为京昆演出,少见地方剧种。

这不由让人想起2020年上星剧《鬓边不是海棠红》中有的情景:商细蕊夜游秦淮,为江南胜地美景所感,随口唱了《玉簪记·琴挑》【朝元歌】,同游的陈纫香感慨,如今中国,已经很难听到如此地道的昆腔。

商郎一曲清音,道尽花雅兴衰的历史。而如今,衰弱的已不再是昆腔,京昆因其文化、历史、地位受到大力保护扶持,地方戏则缺少这种幸运。

深瞳商业认为,从线下到线上的过渡,为戏曲带来了繁荣,但是从线上到线下的回归,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。

三、内容:戏曲繁荣,还是要回到剧目本身

“昆曲王子”张军曾说,“昆曲人要‘开放’地去拥抱这个社会。”如今戏曲人以多种多样的方式尝试创新,推动戏曲现代化,大众也在以越来越大的好奇心尝试走进戏曲,双向奔赴。

但是,除了借用流行元素实现“引流”,戏曲繁荣还需要什么?

对于戏剧来说,内容是最重要的,戏曲若要繁荣,还需从剧目本身上下功夫。

如2004年台湾著名文学家白先勇联合江苏省苏州昆剧院共同打造的青春版《牡丹亭》,使古老的艺术焕发新生机,几乎成为所有版本《牡丹亭》中最出名的一版,也成为戏迷入门昆曲的必看剧目。

上海昆剧团排演的《狮吼记》也是杰出代表,剧目为明人所做,原本带有浓厚的封建色彩,但是上昆在剧本中修改了结尾。

舞台之上,当柳氏道出“惧内是中华民族的煌煌美德”时,台下掌声如雷,观众高声叫好,《狮吼记》由此完成了从古代到当代剧场的过渡。

对于缺少了“经典”光环的新编戏来说,内容更是至关重要。

何赛飞在综艺上提到了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问题——新戏只为参赛,比赛结束便锁进库房,从此销声匿迹。

以北方昆曲剧院为例,仅在2023年1-5月,公众号中就已经出现《曹雪芹》《飞夺泸定桥》《人在草木间》《李清照》《吝啬鬼》《国风》等多部新编戏,但是戏迷们对北昆最熟悉的新编戏,恐怕还是首演于2011年的《红楼梦》。

新编戏的出路到底在哪里?

2023年登上春晚舞台的莆仙戏《踏伞行》,脱胎于宋元南戏,但是剧本做出了很大改编。编剧删繁就简,使结构更加符合当代剧场审美。

最重要的是,在角色的塑造上下了很大功夫,加入现代精神,使剧目从一众新编戏中脱颖而出,受到广泛好评,得以与传统戏一起登上春晚舞台。

今天,到底有多少人还在听戏曲?

由此可见,对于老戏与新戏来说,“内容为王”都是一条铁律。吸引流量是繁荣戏曲的必要手段,但是同时还需在剧目本身下功夫。

剧目优秀,内容过硬,才能留得住流量,从而获得更庞大的观众群体和更广阔的市场前景。

回到王珮瑜刚从戏校毕业时的那句担忧——“等到我们成角儿了,我们的观众在哪里?”

如今,当年的戏校毕业生王珮瑜早已“成角”为“瑜老板”,粉丝遍布各年龄层,想必她再次望向台下,看到的已不只有苍苍白发。这是几十年来国家扶持,以及无数戏曲演员、剧院共同努力的成果。

但是,戏曲复兴这条路,我们要走的还有很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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